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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历史之初的更新世早期，三峡地区长江的基本地貌轮廓已经奠定。根据目前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发现推测，三峡地区一带应该存在许多古人类遗迹，其时代最早的可能达到200万年前或更早时期。
1994年3月17日，三峡旧石器时代考古调查队全体队员集中在忠县，对考察工作重新做了组织和部署，准备做最后阶段的冲刺。地形图上显示，丰都县是三峡工程淹没区有希望发现旧石器时代考古遗迹最上游的一个县。县境内长江河谷宽阔，淹没范围第二和第三级阶地相当发育，而且第三级阶地被长江的流水切割成一条条相互平行的垄岗状地形，有较多的地层剖面露头。因此，丰都是三峡旧石器时代考古调查队计划重点考察的一个县。18日，我和袁振新、许春华、张振标、杨代环、王文全等从忠县直接转移到丰都县城；冯兴无、成胜泉和武仙竹等到忠县乌杨一带调查；陈 、陈新民、昊永春和王
明堂等到丰都县高家镇一带调查。19日上午，我安排王文全由杨代环陪同，到长江对岸丰都新县城开发区重点考察长江的第三级阶地，我和其他队员往上游踏勘淹没区的地貌和地层情况。
下午王文全调查归来，从井水湾带回3件石制品，经他叙述，基本可以断定，这可能是调查工作开展以来，在三峡工程淹没区发现的最早的旧石器。第二天仍然按照原计划到兴义镇考察，许春华在长江右岸第二级阶地首先发现了老鹰嘴遗址。遗址位于老鹰嘴砖瓦厂，大量石制品散布在地表，而且有刃缘局部磨制的大石斧，烧砖工人说这些“干石包”是他们取土扔的，并在我们的雇用下做了演示，果然几分钟就从地层中挖出l件石片和1块动物化石。
21日上午，我们从兴义返回名山镇，我和许春华等立即过河到井水湾检查新发现的石器地点。我们从地层中又找到4件石制品，石制品成层分布，位于长江第三级阶地20多米深处，紧贴在侏罗系红色砂岩侵蚀面上。根据地貌和地层判断，这里可能是晚更新世较早时期的一处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遗址位于丰都县长江右岸三合镇新湾村二社井水湾预制板厂，地理坐标是北纬29°52′38″、东经107°43′57″。据说，遗址所在位置是三峡大坝建成后丰都新县城的长江码头。
22-26日，我在成胜泉和武仙竹等的协助下对井水湾遗址做了试掘，在5平方米的范围内，出土石制品13件，还有哺乳动物化石1件，以及砾石82件。试掘查明，井水湾遗址地貌部位明确，地层层位清楚，遗物埋藏丰富，标本保存新鲜，石制品机械磨损和风化程度较低，这是中国华南地区乃至南亚地区保存良好的露天型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如果说鱼复浦遗址的发现是不出所料，那么井水湾遗址的发现应该是喜出望外。
在井水湾遗址工作时，调查队的其他分队先后汇聚在丰都县。忠县乌杨调查小分队在乌杨镇北侧挑水沟长江右岸第三级阶地上部红色粘质粉沙层中找到了石制品，高家镇调查小分队在高家镇桂花村和范家河长江右岸第三级阶地下部砾石层中分别发现了石制品。王明堂在井水湾遗址附近发现了枣子坪遗址，冯兴无等发现了和平村遗址。后来袁振新和董明星在丰都县镇江镇长江左岸发现了冉家路口遗址和池坝岭遗址。
丰都的调查，战果辉煌，实在令人兴奋不已。丰都会有发现尽管是在我们的预料中，但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丰都县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这么丰富，已经表现出鲜明的考古资源特色。
在丰都县，县文物管理所时任所长吴天清一直陪同我们调查。吴先生虽然年过半百，但看起来仍然像一个精神饱满的英俊小伙子，聪明好学，他很快就掌握了调查旧石器的技巧。有一次他过河到汇南汉墓群视察，顺便在汉墓群附近的烟墩堡试着摸索找旧石器，结果真的找到了一些人工打的石制品。后来经过专业人员的复查和试掘，查明这里石制品蕴藏相当丰富，这就是1997年度列人保护项目进行过发掘的烟墩堡遗址，1999年荣获1996-1998年度国家文物局田野考古三等奖。
烟墩堡遗址位于丰都新县城开发区黄金地段，但是丰都县政府规划部门很有远见卓识，果断保留下遗址的一部分，计划将来在这里建立遗址博物馆。尽管烟墩堡遗址的时代尚需讨论，但作为提高民众素质和青少年文化教育基地，不仅可以展现烟墩堡遗址文化遗物的埋藏，还可以展示丰都县所有古文化的分布和发展，使丰都鬼城文化旅游中注入真正的科学文化，让丰富的考古资源转化成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三峡旧石器时代考古学习班办得很及时，很奏效。在三峡库区，从学习班强化培训的学员中，有的已经成为旧石器时代考古专家，不仅能够独立完成田野发掘任务，而且还能够编写发掘报告。大部分学员尽管不是专职从事旧石器时代考古研究，但他们或在领导岗位策划有关文物保护，或在基层协助有关文物抢救，都己经显示出非常重要的作用。
经过调查和试掘证明，三峡工程淹没区的古文化遗址相当丰富。
三峡地区古文化遗址的大量发现，提高了三峡地区的文物考古价值，但也增加了文物保护工作量。鉴于旧石器时代考古工作的特殊性，文物清理任务是相当繁重的。而且，我国从事旧石器考古的专业人员数量有限，无疑为保护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难度。令人欣慰的是，在基层从事文物考古的业务人员对旧石器考古有着浓厚的兴趣和强烈的求知欲望，对他们进行短期培训，使他们掌握旧石器时代考古的基本知识，这将是三峡工程淹没区古文化遗址文物保护工作的一支非常重要的可靠技术力量。
在国家文物局三峡工程库区文物保护规划组俞伟超教授的积极鼓励和特别资助下，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张森水教授于1995年10-12月在丰都县高家镇创办并主持了三峡工程库区旧石器时代考古学习班。学员主要来自三峡工程库区各县及有关研究部门，他们一面听课，接受有关的科学知识，一面参加发掘，进行田野工作操作实习。教学的师资力量是雄厚的，主讲人是张森水和吴新智，分别讲旧石器时代考古学和古人类学。另外由许春华介绍第四纪哺乳动物化石、卫奇介绍考古地质知识、周世武介绍恐龙化石、叶祥奎介绍龟鳖类及鱼类化石，并邀请安志敏和陈哲英作了专题讲座。
学习班得到丰都县和高家镇政府的大力支持，虽然工作和生活条件有限，但大家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都希望为三峡文物保护贡献力量，人人不讲条件，个个没有怨言。教员授课认真，学员学习专心并且吃苦耐劳。
学习班举办期间，以高家镇遗址为实习发掘对象进行了小面积试掘，1997年度进行了较大面积发掘。发掘查明，高家镇遗址分布面积大，地貌地层清楚，文化层厚达1.7米，石制品数量多，类型丰富，古文化特征显著。高家镇遗址地处长江的一个重要交通要道口，主要文化层位于海拔180米左右，紧贴三峡水库，如果排除移民建设的威胁，作为古文化遗址展示，这里有条件开辟成为一个很好的旅游景点。在重庆市和丰都县文物管理部门的积极努力下，高家镇遗址现在已经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遗址得到了保护，将来的科学研究、文化旅游和经济开发也有了很好保障。
三峡旧石器时代考古学习班办得很及时，很奏效。在三峡库区，从学习班强化培训的学员中，有的已经成为旧石器时代考古专家，不仅能够独立完成田野发掘任务，而且还能够编写发掘报告。大部分学员尽管不是专职从事旧石器时代考古研究，但他们或在领导岗位策划有关文物保护，或在基层协助有关文物抢救，都己经显示出非常重要的作用。
1997-2002年，井水湾遗址进行过5个年度的抢救发掘，出土大量石制品和哺乳动物化石。遗址埋藏在长江第三级阶地，阶地为堆积基座阶地，基座由侏罗系砂岩构成，堆积物主要由浅红色粘质粉沙和灰黄色粉砂质细砂组成，厚约22米，阶地前缘顶面海拔高180.76米。发掘发现文化遗物主要集中分布在阶地堆积物底部159-162米之间的灰黄色粉砂质细砂层中，大致呈北东——南西向与长江平行分布，由于地层向北倾斜，文物遗物分布也越来越靠下，有的标本分布在海拔154米以下。
石制品类型中，石核和石片数量占绝对优势，加工的器物中多数可以归入砍砸器，少数可以归人刮削器和尖状器，它们多以石片为原型，多数向背面加工而成，以砾石或石核为原型的标本发现较少。石制品组合，不仅保留华南原始石工业特色，更多具有华北原始石工业特征，它的发现无疑向中国古文化区域传统观念提出了严峻挑战。遗址中出土不少动物化石，可以鉴定的种类有貘、剑齿象、鹿类和牛，这在华南乃至东南亚一带发现的露天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中是非常罕见的。遗址中发现一些有龟裂纹的火山岩砾石，很可能是当时人类用火遗留下的烧石。
井水湾遗址的石制品多半磨蚀轻微或比较轻微，标本在埋藏过程中大体上没有扰动，基本上属于原地埋藏。从石制品组合和遗址有机物质判断，井水湾遗址可能是一处多功能的人类活动遗址，推测当时人们不仅在这里采集石料、加工石器，而且在短暂停留的时候可能有过动物解体和用火。
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系夏正楷提供的年热释光代测定数据，在云阳大地坪和奉节三塘遗址所在的长江第三级阶地上分布的褐红色含砂砾粘质粉砂层形成在4?5万年之前。由此判断位于长江第三级阶地下部的井水湾遗址至少应该形成在4万年以前，可能在晚更新世的较早阶段，推测其年龄大约10万年，大致位于旧石器时代中期。无疑，井水湾遗址的石器加工业是沉睡于三峡库区最早的文化遗存。
井水湾遗址虽然将淹没于三峡水库中，但抢救发掘获得的科学资料却为我们了解三峡地区以至华南地区古文化的发展模式打开了机遇的大门。
经调查和发掘发现，三峡工程库区较早时期的人类文化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时间层面：一个是分布在长江第三级阶地底部砾石层相当于旧石器时代中期的文化，代表地点有丰都县的井水湾、冉家路口、高家镇、枣子坪、刺芭岭和范家河等遗址；再一个是第三级阶地上部红色粘质粉砂层中相当于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代表地点有奉节县的藕塘、云阳县的大地坪和忠县的乌杨等遗址；还有一个是分布在长江第二级阶地下部灰褐色砂质粉砂层和上部黄褐砂质粉砂层中的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代表地点有奉节县的鱼复浦、羊安渡、三沱、横路、五马石、庙湾子，万州区天城的渣子门，龙宝的武陵，忠县的永兴，丰都县的老鹰嘴、和平村等遗址。
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田野发掘从20世纪90年代进人了一个新阶段，三峡旧石器遗址发掘是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最先大面积发掘应用的规范操作。井水湾、高家镇和冉家路口等遗址按照科学规范发掘获得了完整的考古记录资料，不仅为综合深人研究提供了实际科学资料，而且可以复原遗物的分布状况重新为社会展现。
井水湾和高家镇两个遗址相距十多公里，都位于长江右岸相同的地貌部位和地层层位，时代相近，二者之间不存在地理隔离的天然屏障，它们应该有相像的石制品组合，但是从统计结果来看它们的差别是非常明显的。井水湾的石器是以石片石器为主，而高家镇的石器是以砾石石器为主。显然，旧石器时代的石制品组合是一个受多因素制约的变体模型，这个模型的时空变化不仅受人类进化和生产工艺发展的支配，而且也受生活方式和地质地理环境的影响。中国的旧石器在细石器出现之前的显著特点是造型不规整，也就是说中国的旧石器制作很长时期不注重形制，可能主要追求的是适用性。因此，中国的旧石器，除了细石器外，至今没有发现那一种类型和那一种技术可以对旧石器时代进行时间分段和地域区划。诚然，旧石器时代考古学中的文化和工业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需要界定，中国的旧石器时代考古学不可能永远是遗址按照地质时代的编排。目前中国旧石器时代考古在研究思想和研究方法缺乏规范的情况下，进行从定性到定量、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深层次的探讨仍然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摸索过程。
卫奇（中国科学院古脊推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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