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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石藏趣】
小说《化石猎人》作者李贺与远古的握手
跋涉了许久,终于回来了。
出去的日子是画,在家的日子是纸。
岁月就像记载风霜的笔,加厚了页岩的沉积。
脱下冲锋衣,把登山杖和地质锤胡乱丢在玄关,甩掉背包,去浴室洗掉一路尘垢,准备与亿万年前握手。
能把自然收纳在自己的藏品里,的确属于异想天开。因为,我属于自然,是自然的一部分。就像背包里那些数千万甚至数亿年以前的奇迹。
饮过一杯解百纳,点上红心520。迫不及待,将一路风光倾倒出来,落在木地板上,鸣奏出大山厚重的回音。
轻轻闭上眼,抚摸三叶虫的胸节。三亿五千万年前,它们是大海的霸主,那两根颊刺,就是武士的剑。
若不百万分之一的机会,今天我不会和它们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我感谢自然,感谢万分之一,甚至感激一路上的斜阳烟雨。
把它放进本不该不属于它的地方,那个墙边的博古架。
那上面早已有寒武纪的同伴等候它的到来。
尽管我不知道三亿五千万年前这些三叶虫是否相识,但是现在它们在我这里将组成新的序列。
化石收藏之道,并非在于奢侈与华贵,亦非升值与贬值。如果以金钱为单位去衡量化石的价值,那么对自然是一种亵渎……至少化石猎人这么认为……我也这样认为。
试想三亿年前的世界,它们是怎样畅游,怎样嬉闹,又是怎样一种快乐。
三叶虫爬过的海底,留下一串克鲁斯迹,这是一道道泪的痕迹。
泪的痕迹可以拭去,也可以忘记。但是又偏偏被百万分之一这个概率数字作弄,记忆的痕迹被变成岩石,常常在心灵的创伤处绽开。
死亡带给它们无言的痛楚,又升起无言的愁绪,在那夜深人静的时,继续流下无言的泪,试图冲刷掉记忆的痕迹,以全新的姿态留在世间。
终于……成为我收藏列阵中的个体。
好吧,倘若新采集的这两只虫儿之前曾经是一对情侣,那么这百万分之一的几率会使它们的爱情永恒。
这永恒是一种情感。
在无限遐想中……我与远古握手,感受它的气息,憧憬它的爱情。
看那一对菊石,它们的爱情深入到骨子里,以致这份纯真在它们的体腔里结晶,变成闪闪的方解石。
这样的结晶在化石里并不多见。
这是岁月的验证,更诠释着岁月的厚重,同是也是岁月的礼物。
它们从奥陶纪来到檀木架上,我不忍心去触摸,因为怕吵醒了它们,更怕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永恒。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我愿意回到远古去追溯它们的根源,或许它们来的地方,正是我要去的天堂。它们在岩层里埋藏的太久,就在重见天日的这一刻,是否对这个世界的新奇产生厌倦,或许……我本不该把它们挖出来。
这永恒,是一种思想。
在无比的矛盾中……我与远古握手,拂去它的尘埃,剔除束缚它们身体的围岩。
石燕化石,传说中的飞天石啊!我知道在志留纪,你们就在等待今天博古架上的聚会。
又是百万分之一,造就了“欲随石燕沉湘水,欲睡朦胧入梦来。”的佳句。
郦道元曾著:石燕山有石绀而状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母子焉。及雷雨相薄,则石燕群飞,颉颃如真燕矣。
又有张师正《倦游杂录》中所述:“零陵出石燕,旧传雨过则飞。”的说法。
我知道,你们在志留纪,是生活在水里的。但是你们的思想如果会飞,那么我宁可相信这传说。
这永恒,是一个传说。
在无比疑惑中……我与远古握手。正是对它的疑惑,激励着人们不断的探索。
沿着博古架上的地质年代顺序,慢慢的走到了泥盆纪。那是不是最后一只三叶虫?尽管你在这个年代销声匿迹,但是生命并非因你的离去而变得晦暗无光。四射珊瑚和旁边那块蕨类植物化石的出现,依然会奏响泥盆纪生命的奇迹。
哦,这四射珊瑚固然美,但是缺了一角。
那是上次打扫博古架,顽皮的猫儿碰掉了暂放茶几上的化石,摔去了一角儿。而那失去的部分,至今仍未找到。当时很懊恼,恨那猫儿的顽皮。
偶然中,我发现从那破去的一角看过去,珊瑚化石内部断面,原来有着另一种美。
我此时才深深的知道,有时候完美,竟是一种无际的追求。广阔的蓝天也会阴暗,那是低调的美。无际的大海也会翻卷,那是壮丽的美。更何况本来就错综复杂的人生呢……
这永恒,是一种智慧。
在无尽感悟中……我与远古握手。聆听化石的声音,享受自己的禅定。
接下来,博古架上有了火的味道。
大部分植物在石炭纪就注定了被人千万年后从地底挖出来,扔进火炉,随着熊熊火焰得到灰色的永恒。
然而它们有一部分却被特赦,得到了百万分之一的眷顾。
它们没有向地热和压力屈服,这也是为何百万分之一眷顾它们的理由。就在其它植物被压力溶解,身体变黑的时候,它们依然挺立着胸膛,升华出绚丽多彩的光芒。没有什么能比树化玉更加温润,更加可人。就连依偎在它怀里的虫子,也被坚韧感染,成为了玉洁的精灵。
当然,也有的虫儿没有机会与树化玉共同永恒,却毫无选择的在振翅的的一刹那,被松脂裹住,在瞬间被永远凝滞的同时,享受了近几千万年波罗的海的风。
琥珀里的生物,保留下了最真实最完美的的形态,我不忍把它们挂在脖子上,因为我的体温不配去温暖比我们祖先更加遥远的感动和真实。
我把这块琥珀重新擦拭,希望有一天里面的虫子能醒过来……当然,这想法很天真。
三尾蜉蝣在对开板上沉睡,每块板子上都印着它的影子。我分不清哪一个是本来的它,更不愿去分清。因为对于它来说已经不再必要,对于我而言,能看见它就已经很感激百万分之一这个数字了。
这永恒,是一种真切。
在无尽感动中……我与远古握手。坚韧与真实的感染,令人无比振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条贵州龙到了本不属于三叠纪的位置上。大抵是上次收拾博古架,随手放在了白垩的领域里。
这条幼龙死后,默默得被泥沙掩盖,遗留下的骨架被百万分之一永恒。
多少年来,世间无论如何多变,它依然躺在清清的水中,日夜倾听着流水的倾诉 。忍受河水的冲刷,一声不语。
幼龙在沉思,河水在沉思,我也在沉思,是否在想着回到过去,又是在想着现在,还是在想着未来?或许什么都没有想……
只不过是遗留下来的一块石头。
把它放回到属于三叠纪的位置上去吧,哪里有一群鳞齿鱼在等着当初把它们当做点心的那个恶魔。
然而鳞齿鱼曾经对贵州龙的恐惧,已经随着时光渐渐消磨。它们现在没有了任何矛盾,静静的在博古架上欣赏着钟表滴滴答答的音符。
这永恒,是一缕时光。
在荏苒的时光中……我与远古握手。时光会使一切一切改变,不论是“质”……还是“智”。
白垩纪的狼鳍鱼们,在灰黄的化石板子上摆成了及其奇特的流线。它们逃脱了恐龙的封牙厉爪,却没能逃脱生命尽头滴劫难。
但是在生命最后一刻,狼鳍鱼依旧把白垩纪的风土带给了我们。它们的永恒,我想狼鳍鱼是幸运的,至少在板子上留下了妙曼的舞姿。
狼鳍鱼那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故事,我至今也无法说出那是怎么的一种感觉,因为我毕竟不是狼鳍鱼。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它们那种潇洒。
这永恒,是一种洒脱。
在对未来的憧憬里……我再次与远古握手。洒脱其实是容易的,但是糊涂……却很难。
夜 ……
又是一个遥远的日子。我把思绪熬的很浓很浓,独自在数数的化石中静静的品尝。
流逝的日子总会有太多太多的忆念,每次的回首,总会有那么多的愁云和苦雨。
在摆满化石滴博古架前,我把感慨熬的很浓很浓,洒向天际,散向月华。
带给你……和我一样在这样月夜里慢慢品味的人啊。
———— 李贺 2011-3-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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