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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器工具看人类思维发生
人类的思维是怎样发生的?这是一些既普通又复杂的问题,弄清这个问题,对当前教育教学改革有很大帮助。如今已有不少专家、学者作了很多研究,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看法。由于年代久远,资料匮乏,因而大多用历史传说、民族风俗等材料为依据,加上各人的取材不同和条件的不用,就此产生了各种不同的看法。本文试图从保存下来的打制石器来进行观察作一些探讨向大家求教。
人的思维变化是一个十分隐蔽的极其不易被人发现的过程。距今700万年到500万年人猿分离,人类体质演化经历了古猿(距今500万年—250万年前)、能人(距今250万年—160万年前)、直立人(距今200万年—20万年前)、早期智人(又称古人,距今20万年—5万年前)、晚期智人(又称新人,距今5万年—1.2万年前)各个演化阶段。大约在距今300万年—250万年前,人类开始打制石器,直到三四千年前,才进入金石并用时期。人类用打制石器作工具的时间,约占人类历史发展总长的99.5%以上。约3.5万年前,人类才会用发声的口头语言进行交流。三四千年前才发明文字,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在这个漫长的旧石器时代里,摆在我们面前的作品,除极少量骨器外,主要是一堆堆冰冷的石头——被原始人当作工具来使用的石器。此外再也没有别的其他“作品”了。然而,就是这些不会说话的石器,却用它们的质地、形制变迁,向我们叙述着远古人类是怎样一点一滴积累经验,从中折射出人类思维上的进步。
500万年前,人类直立行走与猿分离,此时人类的思维和其他灵长类动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为了生存,早期人类慢慢地学会利用身边的天然材料——石头、树枝做工具。如用长树条去打下生长在树身高处的果子;用石头砸开坚硬的果实;用边缘锋利的石块来肢解动物躯体;用投掷石块来砸击动物等等。但也就在这一时期里,在这些采摘、切割、打击等活动中,开始积累起那种工具好用,那种工具不好用,那些东西可吃,那些东西不可吃的认识,由感觉发展成知觉,这就是最初的思维内容了。早期人类积累的这点感受,只是人类感觉器官对客观事物的个别特性和外部联系的具体反映,这是人类感性认识的开始。
然而顺手好使的天然工具并不多,边缘锋利的石块并不是随处可见,于是有了制造工具的意愿。早期人类根据仅有的一点朦胧认识开始模仿。第一件石器工具很可能是模仿大自然洪水冲击岩石,发生石头碰撞石头砸击出小石块的现象。在模仿过程中使原始人类开始懂得,模仿自然发生的某些过程,会得到与在自然界中所出现的同样效果的工具。尽管在很长的时间里早期人类一直停留在模仿阶段,但势必制造工具是一种有意识、有目的的思维活动。人类模仿的过程,就是把自然过程推广到了人类的行为过程,是他们的思维由此及彼的想象过程。这样的思维方式,为后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去创造丰富多彩的生活准备了条件。
目前世界上最早的一批人工制造的石器工具——砍砸器、刮削器,主要是用来敲骨吸髓、剔肉,是为肉食所需。这些在非洲肯尼亚图尔卡纳湖古人类遗址发现的石器工具,距今已有250多万年,甚至可能300万年。它的出现,只能说明一个过程的完成,而不能说明它的开始。再往前追溯,石器工具就可能与自然物无法区别了。
打制石器技术是人类创造发明的“第一技术”,是人类有目的地开发和利用地球资源的开始,人脑潜在智能的发挥从此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而石器制作技术的进步,是通过石器的形态、种类、打片和修理台面技术的运用等方面表现出来的。
在我国,最为原始的石器工具,是在安徽繁昌癞痢山人字洞旧石器遗址发现的,可能为240万年前~200万年前之间。石器工具是用锤击法生产,以刮削器为主,器物加工相当粗糙,角度很陡,刃口曲折,多为大个的石核石器,石片石器很少。全部石制工具缺乏相对稳定的形态。反映出人类对石器的认识还处于表面,还不懂得石器好使的关键所在,思维还处于感知最初阶段.
河北阳原泥河湾文化遗址中,马圈沟第Ⅲ文化层距今约166万年以上,有可能达到距今200万年。在这个遗址中发现的石器,多数采用的是质地细密优良的灰黑色燧石,表明早期人类对石器原料的选择开始注意起来。锤击技术较前成熟,打下的石片长型、宽型都有,但石器种类很单调,一器多用。对一些质地较好的石核,已能反复旋转,寻找适合于打片的台面,进行剥片,形成了多台面石核(从两个以上的台面打击就称为多台面石核)。此时人们已开始注意对石器刃口的要求,修理方法以正向加工(由破裂面向背面)为主,反向(由背面向破裂面)修理也占一定数量。但加工修理的石器还不多,因修理技术还很不熟练。修理出的石器刃缘不平齐,深浅不同,排列不规整。从总体来说,人们在长期使用中,已经对好使石器产生了兴趣,注意到了刃口的作用,因而在打制石器的过程中开始重视对刃口的修理,但认识还处于初始阶段,还没有能把握住刃口的特性与石器工具的整体意识。
马家沟遗址第Ⅱ文化层距今164万年。与前者相比,只是刮削器的数量增多而已。
马家沟第Ⅰ文化层距今155万年。在这遗址出土的单凹凸刃刮削器,修理疤痕清晰又连续,共同组成了一个时凹时凸的刃部,似乎有了层次感。这种打片行为虽然简单,但是要比随意打片来得复杂,因为它需要一种协调,连续打片的行为要有间断并指向器物的特定部位。总体上说,这个时期马家沟人对刃口的认识有很大提高,已经学会利用岩石的破裂面作台面来剥离刃口锋利的石片。
在以后的实践过程中,人们慢慢的懂得不同形状的工具会有不同的作用。依据头脑中初步总结出的表象,试图有目的地做出适应特定用途的某种形状的工具。尽管最初打制出的这些石器工具还是极其粗糙,但已经显示出了人类的创新能力。人类最初观察、分析和概括的结果所形成的表象——直觉图像,成为制造工具的最初蓝图。
在马圈沟西南小长梁遗址,发现的距今136万年前的石制品,已是以小型和宽薄型为主,局部石器的质地比较好,说明人们对石器原料质地的要求有了新的认识。此时人们在打制技术上虽仍采用锤击法,但已开始尝试砸击技术。打下的石片通常具有小而薄及刃缘锋利的特点,很多规整的小石片未经修理加工便直接使用。人们从打制出的石片中,选择直接可利用的石片作为工具,说明人类在制造工具的过程中,对石器的特性已有较正确的认识,石器工具的表象——直觉图像已有清晰的表示,并能用表象——直觉图像来研究问题与解决问题——形象思维萌发。
泥河湾东谷坨遗址距今已有100多万年,出土的石器工具形体普遍较小,类型复杂。刮削器刃缘类型多种多样,有直刃、凸刃、凹刃、双直刃、双凹刃、直凹刃、直凸刃、凸凹刃、多形刃等等。石器中新出现了尖状器和锯齿刃器。尖状器按形制能分出锐尖长身、钝尖长身、锐尖宽身、钝尖宽身几类,有的加工得相当精致。锯齿刃器,是以石片加工成有锯齿状的工作刃。石器修理的方式除正向、反向加工外,出现了错向加工(即一个边缘正向加工而另一个边缘反向加工)及复向加工(即同一个边缘一部分为正向加工而另一个部分为交互加工或两面加工或对面加工)。石器中有将近半数加工修理比较精细,修理疤细密规整,排列有序,刃缘比较平齐,从而使器形较匀称。石器精制品比例的明显提高,充分显示了东谷坨人们的思维更精细复杂。他们不仅开始根据实际需要有意识地按头脑中预先设定的图象来进行制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初步掌握了石器制作的规律,一定的技术规范要求正在形成之中。
值得注意的是,在东谷坨遗址出土了10件有明确制作程序的预制石核。它们的大小和原料虽然各不相同,但在形态上却相当一致,都有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较平的台面,以此为基础,再作进一步修理。这些标本向我们展示了这类石核完整的操作程序和在操作环节上的不同位置,随着剥片的成功进行,石核会逐渐变小。这种石核的设计思路和最终形态在世界上已知的同期遗址中尚属首例。石核中出现有修理台面的现象,以生产细小长型石片为目的,形制为楔形。这种类型石核的出现,说明早期人类对石器特性与打片目的性更明确。同时,通过打片前的预处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预期的目的,打出了人们所需要的石片。预制石核的出现,标志着东谷坨遗址的先人们,已经跨越了只知简单打片获得工具的最早阶段,第一次明确地表明石器制造者头脑中事先已有一个制作预案,随后将头脑中设计出的新工具意象——直觉图像,施加于他们使用的原材料上,从而石器工具步入按预先设计的图形进行制作的新阶段。
与东谷坨遗址差不多同个时期的岑家湾遗址出现了一些特殊形状的石片,如长形石片、梯形石片、似柳叶形石片等。根据对岑家湾遗址石制品的拼合研究,发现此处的石核利用率较高,打片技术娴熟。以第一拼合组为例,最佳石片角在117°左右,最佳台面角在67°左右。石核的台面在打片过程中经常变更,旧的台面不断消失,新的台面不断产生,新台面的形成有些是有目的的,有的则属无意识产生的。在打片过程中,石核反转或旋转则根据每个石核的特点不断变换。从拼合资料可见,此次共打下8件石片,石核曾反转三次,使用过4个台面,几乎旋转了一周,石片疤是沿石核周边连续分布的。所有的石片均是选择锐利边缘打下的,在四周打片区域内除一处外,其余的打片前的角度分别为69°、56°和52°。
东谷坨遗址和岑家湾遗址出土的石器,反映出100多万年前泥河湾地区人类认知能力、技术水平均有很大提高,是人类应用表象——直觉图像进行思维的重要物证。人类通过大量的观察、实践已开始能对丰富的感性材料进行类比、分析,掌握了石器工具的一些最基本特点;再根据生活中的实际需要,提出自己对新工具的设计要求,并按这一要求进行打片、修理,最后制作出符合自己意愿的新工具。人类思维过程的雏形:实践——认识——实践……,初次展现在我们面前。自然这一过程的出现需要非凡的技术和耐心,同时也充分体现了石器制造者对现有石料的认识和利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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